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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山河令|温周】不系舟衍生

*原文不系舟来自@水色烟火 

*梗源来自@故人不是人 

*本章6600+

*刀子预警


前文讲的是子舒要屠清风剑派,私设女鹅女婿还未完婚。


『完结版已发 故人归(点这里点这里点这里点这里) 


看文愉快——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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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周子舒动身是在夜里,帐里的人一双眼睛闭得死紧,呼吸间都能听出几分颤音,这声音落到周子舒的耳朵里,就轻易叫他漏掉一拍心跳,于是他收回才迈出帐营的脚,回头仔细端倪起榻上昏迷着的人。温客行生得很好看,这点周子舒不可置否,偶他跪着膝行于己,只要瞧见那张脸,周子舒就免不了心里搁楞一下,也想过要扶他起来,只是转眼那人身上就多了几根钉子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罢了,权当自作孽,不可活。温客行,他活该至此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但周子舒瞧着那张脸,仍觉得有什么东西,正与他预算里的背道而驰着。胸腔里那颗鲜活跳动着的心脏像是被人攥紧,又捏碎了。有些情感须得长了心方可体会,可是天窗首领周子舒,究竟什么时候长出了这颗心呢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是不对劲,是反常了。一个温客行罢了,一个长得足够惊艳世俗的俏公子罢了,一个,阶下囚罢了。如非要说出点什么与众不同来,大概他比天窗众人多了几分胆子,敢与毒蝎暗里联手做些了不得的勾当,欺到他天窗首领的头上来。再往前算算日子 ,大概就是在鬼谷里了,这一入鬼谷就是二十载,谷主的位置一坐就是八年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确实是不同的......

 

        手段残忍,布局精明,杀人杀鬼都毒辣,一把折扇就叫这江湖腥风血雨,遍地尸首,轻轻松松就能血洗个久经岁月,偌大一个门派。但要是受了伤,温客行见青崖山里三千恶鬼前就首得收起一身的伤痛来,连血腥气也是半点不得外露的。要做恶鬼头子,那得更疯,更不要命一些,于是,他要比常人多些苦难,受的伤也多,唯独戒掉了眼泪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等周子舒回过神,自己手上已经拿着醉生梦死。他不曾注意到这些温客行避之不及的往事他如何能知道,估摸也是不敢注意到的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可如今周子舒往他脸上瞥了一眼,眼里不着情愫,也不见厌恶。温客行气血不济已有一段时日,长久以往那张脸就白得活像个鬼。周子舒算算时辰,子时将至,七窍三秋钉快索命来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手下方才剪下一截醉生梦死,点香的手就顿在半空,忽闻榻上的人轻轻一声“阿絮”。叫得很轻很轻,是一阵风过,一场雨落,就能湮灭得无声无息的声响,偏偏心痛泄洪般迅速裹满了周子舒,那细细碎碎万蚁噬心一样的疼泛起来,周子舒思绪暂停在那一刻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时过境迁,世道轮回,几曾何时,也是这样一声“阿絮”,便叫得他骨头都酥软,可是不知为何,周子舒就觉得那声“阿絮”,该是生动的,带着情调的,甚至是染了情色的,就好像是听着那声“阿絮”,就能见到个手执白纸折扇,挂着一身明艳彩色的公子朝那“阿絮”笑意明媚,款步而来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独独不该,是这样带着歉意,又怯懦的一声“阿絮”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这样叫着,不好听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那半截香落在地上,等周子舒回过神,自己已经站在榻前。阿絮心里住着个人,满满当当都是这个人,只是每每一牵涉到这个人,每每周子舒有意要去回忆些什么,每每有关“阿絮”,那破头就疼得四分五裂,把整好一个周子舒分割成千千万万块,每一块都在努力记起些什么,终究徒劳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他记不得了,记不得阿絮,记不得了。周子舒好不甘心,便磕破头也要同这段缺失了的什么顽抗到底。他记不得阿絮,就去猜那阿絮心里的人。


        是他吗,温客行吗?可是从阿鼻地狱里爬出来活剥人皮的恶鬼,见了光,不是说会灰飞烟灭吗......

 

        愈想愈头疼,愈想愈模糊,周子舒疼得实在站不住身子,颠颠撞撞踢开脚边的醉生梦死,不看榻上面色惨白的人,掀了帐帘匆匆召集了天窗里跟来的一众刺客杀手,下令即刻就动身。本是明日里应允了温客行要跟去的,只是今夜他忽而就后悔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总归是一桩心事,也怕夜长梦多,怕这变故,恐会出现在自己身上。至于温客行会怪他吗,周子舒只在心里不停地念叨一句——

 

        便不当这一回“阿絮”了,怪又如何。

 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 

        周子舒率天窗众人杀上最高那座清风阁时,天色熹微,许是山上的风本来大些,周子舒挂着一身血衣站在门前,嘶鸣,杀伐里,周子舒只听见顾湘那小姑娘撕心裂肺的哭喊声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曹蔚宁为顾湘挡下那一剑确实是周子舒想不到的。所幸剑风里裹着的内力不过区区两成,见这傻小子撞上来的那一刻也好偏离要害。那一剑本刺得不深,可当周子舒抬头对上顾湘那双通红的眸子时,才惊觉那双好看的凤眼里何止有恨。质疑与恨参半,浓重的是伤悲。


        悲什么?她这曹大兔子又没丢下她独自一人去赴了黄泉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......

 

        顾湘撑死一句“周絮”没能喊出口,更不提,往年那些日子一口一个的“痨病鬼”。主人爱唤他“阿絮”,如今阿絮死了,他会喊什么,能喊什么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“庄主”吗?

 

        会心痛吗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......

 

        女孩抱着怀里晕死过去的曹蔚宁声泪俱下,扯着喉咙将“曹大哥”三个字撕得粉粉碎。女子情凄意切,那呜咽被山风吹散,山谷四方错落的棱撑起陡壁,扬扬洒洒好几十里。她叫她那心尖之人,又像是在努力唤醒着谁,应是这清风剑派里里外外站着的躺着的活着或死了都能听到的程度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于是周子舒回头,就见着个同样浑身浴血的人站在他眼前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周子舒浸着的血,是别人的。温客行一袭红衣就这么站在那儿,血滴子沿着裙摆落下,不多时脚边就是一摊浓墨重彩的红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那是他自己的血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温客行同鬼魅样外扭着,似是站不动了,那双眼睛也死死盯着周子舒,不甘心挪开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温客行从来没有像方才那样庆幸过自己受了七窍三秋钉,如果不是子时钉伤造作,疼得他浑身上下的内力毫无章法东流西窜,凭他一身支离破碎的病骨,倒真的很难赶在周子舒屠光清风剑派前醒来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扛着灭顶的痛催动内力,好死不活追上天窗那支队伍的尾巴,又被应战的清风子弟拦住去路。温客行心里满满当当都是他一口一口米糊养大的小丫头,是她要回到人间去的路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劲风扫过一片,白纸折扇割破喉咙的声音,刀剑无眼大片衣摆被划烂的声音夹杂交错,乌泱泱一片血雾弥漫,这山风染了腥味,叫温客行尝到,就像是饿极的虎狼沾了腥,是要彻底发疯的样子。折扇好似要被他转出花儿来,眨眼的功夫就送人去做了断头鬼。温客行已经记不得多久没有沾过别人的血,自从救回周子舒沦为阶下囚,那一身内力就再无用武之地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他的血,别人的血一层叠着一层,温客行一袭红衣,白着一张脸从尸堆里走出来,可笑自以为人,而今又做回这九重天的恶鬼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等他一步一个血脚印带着冲天的戾气杀到掌门殿前,忽而一声惨烈不过的“曹大哥”穿透鼓膜,温客行执扇的手一颤,再寻声望去,只远远见着他那小丫头粉粉的衣襟上沾着血,怀里抱着个少年,正哭得歇斯底里,何其悲恸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......

 

        为什么呢,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,难道说只因他本是妄想爬回人间的恶鬼,就不得善终吗?

 

        那她呢,被他一口一口米糊喂大的小丫头,没沾得半点人血人肉的,如今眼看就要还阳重生,怎么就被打回这十八层地狱了......

 

        ......

 

        “温客行......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周子舒念着那三个字,忽地一股邪风席地卷起,风沙迷住双眼,等他摸清局势,方才地上哭得像是死了郎君的小丫头已经被人掐住了喉咙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莫怀阳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清风剑派掌门人,莫怀阳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这剑派都被屠了个干净,而今跳出来,怀的什么下三滥心思周子舒一想便知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温客行才卸下一身杀气,那被内力封住的血就从身上数不清几个血洞里争先恐后往外涌,钉子还在体内叫嚣,粘着血肉往更深处钻着。他是看着莫怀阳出现的,看着莫怀阳掳走他的阿湘,看着那双丑陋的老手摸上他小丫头脆弱细长的颈,无奈一身血衣太重。温客行凄凄一笑,丝丝缕缕的血线就沿着他完美的下颌线往下淌,与那身浴血的红衣融为一体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“想这妖女活命,拿天下武库的钥匙来换!”说着,莫怀阳手下的动作又重几分,顾湘难受得面目全非,每一帧温客行心下都疼得血淋淋。


        好恨啊。


        恨那执扇的手举不起来,恨,这该死的内息再难运转。于是这恨被温客行咽下,和着血开口:

 

        “庄主......还请,手下留情......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倒是懂我。


        周子舒冷笑。不得不说,每回温客行都能洞穿他的心思,实属也算门功夫。白衣剑自腰间抽出,直指莫怀阳面门,温客行见状慌了神,就要上前去拦他,只是才跌出一步,就有剑光晃了眼,等温客行站稳,那把白衣正抵着喉结,只要自己再往前一步就是往生净土。温客行只觉得疼,心口那处最疼,可他甚至来不及为自己感到悲哀,只管着急胡乱抹了嘴角不断涌出殷红的血,生怕自己被血糊住了嗓子,阿絮听不清话会恼他。那语气几乎是要把心都抠出来奉上:“阿...絮...阿湘还是个小丫头......她......”


        罪不至此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风云诡谲,这漫山遍野的血腥气里一句“阿絮”彻底乱了周子舒的心绪。于此,这山里忽然悉悉邃邃起了声响。再细听几分,便不难听出这是毒蝎的药人军,左不过一群丧尸,却来得这样巧。本是今日动身屠了清风剑派的算盘,而周子舒转眼殿外,天际霞光,哪来这样巧的事情。


        周子舒青筋暴起,一句“温客行”震得他肺腑生疼,也要把这怒气通通吼出去。


        彼时温客行正努力吞咽着又一次涌上来的血腥,忽闻周子舒一声连名带姓的怒吼,勉强会神去听八方,是药人军远远就传来的撕咬声。这般,就明了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原罪不过,他不信他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......

 

        一把白衣剑被周子舒使得越发凌厉,势如破竹,几乎是只攻不守。莫怀阳心骂一声疯子,于是来来回回几招里,招招直逼要害,又被周子舒不要命的打法给驳回来。既不能一招毙命,周子舒在天窗混的是手段,在四季山庄盘的又是流云九宫步,不多时,莫怀阳身上几处就见了血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疯子!一对疯子!


        莫怀阳喘得厉害,调息间瞥见一旁复又抱住曹蔚宁的顾湘,气急,聚了一掌十成十的内力,掌风一转,直直劈向一旁的顾湘。周子舒心下一惊,白衣七尺,短兵相接里,一把沾满血迹的折扇横飞而来,莫怀阳重重砸向一方圆柱,一口血就这么呕了出来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“主人......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等到温客行拖着一地的血站到面前,顾湘前积满了一腔的委屈才敢放肆而来,鼻子一酸,眼前的人就模糊起来。一口一声的“主人”叫得温客行心软得一塌糊涂,他好想好想再替他那小丫头理一理鬓角乱了的发,可喉间一热,一双手只顾得上捂住口鼻,丝丝缕缕的血色便从苍白修长的指缝里流下,滴在阿湘粉色的裙衣上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思绪回笼间,温客行依稀记得,偶有一次遇刺,他与阿絮先行离开,等到赶回时,只余下几个废物,折扇一来一回就解决了。再转头看他那丫头,也是一身嫩粉的装扮,发间别着粉色的花儿,只是沾了血色,不大精致。温客行手执折扇轻点额间,问她——

 

        “傻丫头,是我杀人,你怎么一身血啊?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“别人的。”语气轻快活泼,俏皮少女只管耸了耸肩,一如他解决完敌人后的模样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来来回回,原来这不合时宜的一生里,你最似我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而今温客行带着一身自己的血来见他的丫头,也不知是否会吓着她......

 

        “傻丫头,不哭了。”温客行看看阿湘,又看看她怀里的曹蔚宁,一口气才松了下来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他那傻丫头回到人间的路,终究还在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......

 

        药人军很快就杀到殿里来,所幸不多,周子舒弹指间便一道解决。再转头看温客行时,许是自己都不曾发现的心头一疼。确实是没发现,周子舒仍一心介怀毒蝎药人军一事,如何也想不通毒蝎何以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忽然现身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思来想去,唯有一人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莫怀阳倒下前于他索要的天下武库钥匙,一切皆缘由此物。他定睛往死里瞧着温客行那张血迹斑驳的脸,怎么瞧也瞧不出丁点喜色,他多想剖开这人的心来,再翻开往里仔细琢磨,究竟是什么目的,又抱着怎样的心态,方能这样一而再,再而三的背叛他!

 

        那声“阿絮”仍于耳畔回旋不断,周子舒头疼欲裂,白衣剑脱了手,扶着柱子忍不住就倒下去。这一倒,周子舒身后清清楚楚举剑背刺而来的身影就通数落进温客行的眼里。一时间气血翻涌,等温客行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,自己已浑然聚了一身不知哪来的力气,几乎是飞扑过去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“强弩末矢,冥顽不灵!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即便如此,也要掐准了时机至于我死地,痴心妄想!

 

        ......

 

        温客行扑得太快,周子舒被温客行莽撞又带着点笨拙的动作带偏一步,右手咫尺之间摸上白衣,半跪半立直起身子时,已有刀剑洞穿血肉的声音划破耳膜......

 

        原有两声,可周子舒只愿听着一声,足矣。


        手远比心快,等二人站直了身子,那位置也被这剑锋带偏几度,周子舒原先是觉得有些许温热的东西喷溅在自己脸上,而待这角度转换片刻,就能瞧见温客行身后一张莫怀阳的鬼脸,面目狰狞正举着把剑,那剑,指着自己,可那剑锋好似生硬地卡在某处,如何也伤不到他。于是周子舒再往下看,便是两个血窟窿......

 

        温客行一身红袍,左胸前后贯穿两处。一处,是莫怀阳本该刺入他心口里的一剑,另一处,那满满当当填着个血窟窿的胸前里只余下一把剑柄,上头刻着二字冰冰冷——

 

        “白衣”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......

 

        黑白分明的一张脸上平白多出了一点颜色,周子舒猩红着眼眶,穹隆红了一片最终也没生出半点泪光,就只是干涸的眼底里盛满了一点绝望。就像枯死最后一亩绿洲的荒漠,无风,无雨,每一颗沙砾都死寂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顾湘这小丫头,原是在替她的主人悲。那一声又一声凄厉的叫喊,原是在唤那“阿絮”呢......

 

        ......


        记得了,这可不就记得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原是一对浪迹天涯的游子浪客,周子舒终归杀了温客行的“阿絮”,叫他天山暮雪,孤翼只影,向谁去呢。没地儿去了,便只好飞来他的刑牢,任凭周子舒顶着一张“阿絮”的脸折断他最后的羽翼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......


        温客行本不想一口血就溅上周子舒那张白净的脸,但狠狠心想了一想,总归这一生总要留下点什么,他的阿絮啊,子舒啊,得记着有这么个人吧。那便这样吧,等他咽了这口气,多记他一天也是好的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“对不起......阿絮......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故事是会结束。但周子舒想啊——

 

        如果温客行还能为“阿絮”挣扎一番,别是这样轻易就放下了世俗尘缘,睁开那双好看的眼睛,周子舒定当捧着那张被他捂热乎的脸,同他说——

 

        “老温——喝酒啦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......

 

        他把阿絮,还给他。

 



 



 
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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